《连线》主编手记:我和斯诺登的秘密一天

《连线》主编手记:我和斯诺登的秘密一天

斯诺登登上了《连线》的封面,封面照片中他拥抱着一面美国国旗,因棱镜门事件而逃离美国的他,已经满31岁。名为《头号要犯(the Most Wanted Man in the World)》的采访一经刊发,引起了美国舆论哗然。而美国国家安全局至今拒绝对其言论发表评论。斯诺登在将近三万字的采访中,都说了些什么?

一,再次透露美国正在秘密进行的一个名为“怪兽头脑”(MonsterMind)的网络安全项目。这个项目能检测并能解除网络攻击,除此之外,它还能自动回击网络攻击。

二,斯诺登袒露了他的思乡之情,他说“即使要遭受牢狱之苦,也愿意回到美国”,他表示比起自身的遭遇来说,他更关心美国。但斯诺登依然坚持自由言论的立场,他是这样说的,“不论有多大的好处,都不能让法律成为政治武器,或者成为恫吓人们放弃争取权利的工具。”

这位头号要犯让《连线》杂志主编斯科特·达迪奇(Scott Dadich)印象深刻,一篇采访手记更是把面对斯诺登的镜头拉到最近,经编译:

俄罗斯。在一家俄式酒店的房间,我等待着平生最重磅的拍摄时刻到来。

1.

我所在的这间客房已经拉上了遮光的窗帘,我们带来的高性能摄影布光器材价值数万美元,最好也要把它们掩藏起来。我就静静地坐在那儿,全球最有成就、最受人尊敬的一位摄影师布兰顿就在我身边来回踱步。《连线》杂志的摄影主管帕特里克·威达挨着门口站着,透过门上的猫眼留意空无一人的客房走廊。我条件反射似地手掏进左边的裤带,想取出我的iPhone,可兜里没有。我的心跳一下子加快了。

也只过了那么半秒钟时间,我回想起来,把手机落在家里了,所以这会儿也没法用上它。为了这次采访出差,我只准备了一个800卢布的炉子,现在它默默地躺在酒店的床头柜上。酒店提供的那本斯拉夫语菜单,让我一直摸不着头脑。

地球上并没有几个人知道我此刻的行踪和此行的目的。我正在莫斯科,和爱德华·斯诺登坐在一起——这是个要花大力气保守的秘密。我告诉同事和朋友,说我要去巴黎出差办点事。但更麻烦的是,我不得不掩饰我留下的数字行踪。斯诺登本人已经(通过棱镜门事件)充分展示了我们固有的隐私意识实际上是多么虚幻的假象!那是我们铭记于心的真相。它意味着,要隐藏行迹就不能使用智能手机,所有文件要加密处理,会议要秘密举行。

2.

为赢得斯诺登的配合,我们做了将近一年的工作,花了数月协商。如今,再过几分钟我们就要第一次和他会面了。我在杂志这行干了20年,主导过很多封面拍摄,采访的对象有总统和名流,也有我崇拜的人和憎恨的人,既有牛仔、设计师,也有女政治家和数个英雄人物。可我从未感到过像这次采访这么大的压力。

中午12点15分,斯诺登敲响了我们客房的门。他显然做了些功课,已经知道了我同事帕特里克的头衔,随后他自我介绍了一下,我们带着他和我们一起在沙发上落座。我搬了一把扶手椅,坐在他左边。

斯诺登对大家说,“叫我埃德”,算是做了介绍。几句介绍和寒暄后,布兰顿向他提出了那个我知道在场的人都想说的问题:“你过得怎样?”

很快形势就明朗了,我们采访者都很紧张,斯诺登却丝毫不拘谨。他绘声绘色地详细描述自己的感受,告诉我们他度过了怎样的日子。他谈起政治和政策、宪法、政府监管、个人隐私。他说,见到我们这些美国同胞,他打心眼里开心,因为他“已经想家了”。

斯诺登畅谈了将近半小时,话题一个接一个转换,无论是引用法条还是法案代号,或者是美国中情局的规定和行动,他的用词总是那么精准,似乎全都能回忆起来。

这一切之后,我们一行转移到了稍加布置的会客客厅,进入了重头戏。布兰顿(《连线》摄影师)请斯诺登坐在一个装苹果用的箱子上,他用那个小木箱为当今世上几乎所有的领导人拍过照,包括普京和奥巴马。布兰顿和往常一样蹲在拍摄对象面前,这样做显得他身形较小,没有任何威胁。他用很慢的语速解释自己的操作过程,告诉斯诺登,要面对镜头展现自己内心深处的感觉。

我走到客房后方,在布兰顿开始拍摄时也开始取景。在我面前,布兰顿和斯诺登两人试了很多动作、角度和姿势,摄影进行了差不多一小时。显然斯诺登在享受这个过程。

3.

出发莫斯科前还在纽约的时候,布兰顿到他家摄影棚附近的一家小杂货店买了点东西,我不知道他买了什么。

这会儿,他拿出一个打了结的塑料袋,里面有他在小店里的淘到的宝贝:一件正反面都写有“安全”一词作为装饰的黑色T恤,拼写那个词的都是大写字母;还有一件黑色T恤,衣服正面绘了一条爱国的标语,标语下方有一只张开双爪嚎叫的巨鹰;一面美国国旗(事实上,1998年为George杂志拍摄此后堪称标志的封面时,布兰顿也让好莱坞女星帕米拉·安德森挥舞同样的国旗。)

布兰顿把这些物件摊在桌上,请斯诺登挑选能让他产生共鸣的东西。斯诺登笑起来,选中了有“安全”字样的T恤。“这个有意思,”他说,“我觉得穿上这个会比较好玩。”他进了洗手间换上T恤。换好以后,斯诺登一出现就有点气喘吁吁,原来那件T恤有点紧,憋住了他的胸口,他还拿这开玩笑。众人捧腹大笑,布兰顿又拍了几卷胶片。

接着我们回到桌前,斯诺登继续挑选布兰顿从纽约带来的物品。这次他选了美国国旗。

布兰顿要他在拍照时随心所欲地摆弄国旗。斯诺登双手捧起国旗,小心地展开它。我们第一直觉就可以发现驱使他这些年揣着“爱国心”流亡在外的那种情怀。斯诺登说,他爱自己的祖国。他把国旗揽在怀里,紧紧地贴在胸口。

大家一言不发。我感到汗毛都竖了起来。我们在那而坐了好久,仔细打量眼前这个人。随后布兰顿高叫一声:“别动!”他一次又一次按下快门,每次灯光和斯诺登的姿势都稍有调整变化,有时他要斯诺登朝镜头看过来,有时又让他看向镜头上方。我们就是这样完成了封面拍摄。

接下来似乎也没有什么可做了,我们坐在一起又聊了会。斯诺登说,他真没有什么地方可去,理由很充分。我也可以看得出,这一组拍摄已经有点让他筋疲力尽了,因为除了吃午饭时稍微歇了下,我们这个下午一直忙了四个小时。我们杂志的主笔詹姆斯·巴姆福德当时还在飞往莫斯科的客机上。几天后,他会和斯诺登对话,访谈要持续三天。

终于到了告别的时候。布兰顿送给斯诺登的礼物是两本书,是他自己两部的作品。斯诺登当时请他在书上题词,我趁机抓拍了一张相片。我们开始和斯诺登握手道别,像我们在酒店大堂集合时那样祝对方好运。布兰顿说:“愿我们有一天又能碰上。我希望,回家以后在美国见到你。”

斯诺登直视着他,边把自己的双肩包背上肩头边回答:“可能你不会看到了。”然后他关上门,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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