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鳌论坛：中国为何缺失工匠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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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动：2017年3月23日“2017博鳌亚洲论坛”。文字直播来自：腾讯财经

笔记之前，请先思考：

中国为何会缺失工匠精神?

德式、日式“工匠精神”各有什么样的特点?

工匠是怎样养成的?

工匠精神的中国传统与现实挑战是什么?

主持人：

长江商学院院长项兵

讨论嘉宾：

威盛电子董事长陈文琦

德国 TUV 莱茵集团 CEO Michael Fübi

意大利 CANDY 董事长 Aldo FUMAGALLI

蒙牛集团总裁卢敏放

日本国宝级枯山水大师枡野俊明

故宫博物院院长单霁翔

精彩对话：

工匠精神，是指工匠对自己的产品精雕细琢，精益求精、更完美的精神理念。工匠们喜欢不断雕琢自己的产品，不断改善自己的工艺，享受着产品在双手中升华的过程。

工匠精神的目标是打造本行业最优质的、其他同行无法匹敌的卓越产品。概括起来，工匠精神就是追求卓越的创造精神、精益求精的品质精神、用户至上的服务精神。

主持人——长江商学院院长项兵：

最近这几年政府高度重视中国企业，尤其重视在制造业这一块如何从制造大国变成真正的制造强国。最近几年包括我们总理N次强调了工匠精神，所以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话题。

今天我也非常荣幸，演讲嘉宾来自于台湾地区、德国、意大利、日本，还有我们中国故宫博物馆的馆长。

今天希望我们的分享聚焦在三大问题：

第一大问题：对于全国各地顶级的企业家、学者、专家来说，什么叫工匠精神?

第二大问题：各地的工匠精神对中国制造业无论是“腾笼换鸟”也好，或者更多的价值获取也好，有什么启示意义?

第三大问题：在机器人到来的今天，在大数据、云计算到来的今天，工匠精神的作用、杀伤力和局限性又会有什么样的改变?哪些行业即使在机器人到来的今天，还会持续绽放杀伤力?哪些行业会受到机器人的威胁?

威盛电子董事长陈文琦：

坦白说我是学科技的人，可以讲传统的工匠跟普及好像不是完全在一起。

假如讲到“匠”字，中国人在对字眼方面，一方面说匠心独运，好像是非常好的词眼。当我们说这个东西有匠气，似乎有不是很正面的称呼?“匠”的本身最后代表的是什么?我想以现在来讲，强调的是具有大师风格，等于说是精品的概念。

我觉得这件事情，对于各行各业来讲都应该是非常值得提倡，本质上来说我们怎么样把一个产品精益求精、越做越好。以精益求精、越做越好的精神，其实应该是我们工匠精神持续追求的态度。

因为我个人背景的关系，其实当我们在做精益求精以及怎么样改进的时候，除了所谓传统的怎么样通过各种琢磨、各种加强改进之外，其实是怎么样通过新的科技方法、新的思潮来做。

我觉得科技创新始终都是过去几百年人类在工业革命到现在新的发展上，这都应该是全球推进的主要力量，工匠精神也会扮演重要的角色。

在这方面而言，我个人相信能够推广做这件事情很重要的就是学习。不管是在学校里面，更重要的是在学校外面，可以说我们每一个人只要能够活到老、学到老，就可以在各方面有更好的突破。

机器人或人工智慧，我们看到发展的大趋势是它们只会越来越强、越来越好。可是我也常常跟朋友在聊天的时候谈到，今天机器人的发展是必然的，很多工作大概也都会被机器人所取代，作为一个人怎么跟机器人竞争呢?

我个人觉得最重要的是以己之长，我们是人，而不是机器。

德国TüV莱茵集团CEO Michael Fübi：

对于我来说，我觉得是德国经济成功的重要因素，德国制造代表工程、代表高品质。比如博世的产品，工程设计是在德国，但是在中国制造的，有很多这样的产品。

现在有很多东西是手工制作的，但是未来不见得了，可能是机器人制造了。怎么样来适应机器人时代?你需要工匠，需要这方面的技能。

德国的体制确实有低技能的劳动力，然后有工匠，大学毕业生。今天的学生，他们进入大学的时候学了四五年出来以后会到车间工作吗?不会，他们在办公室。但是我们还是需要那些人才，他们了解制造，愿意在车间工作来确保机器人能够扮演角色。也就是我们需要受过很好教育的，又知道怎么样用手来了解制造业的，不光只是那些高级的做项目开发的工程师。

我觉得工匠的精神，这些人才非常重要，尤其是做几千件产品的。想要使用高精尖的仪器和设备，不可能是机器人来做的，需要高技能的工匠来做。

蒙牛总裁卢敏放：

我们的工匠精神从某个角度更加极端的，首先工匠精神对我们的中国食品或中国乳业来讲，是一种价值观。

为什么把品质放在最核心的价值观里?今天中国缺不缺一家乳企，缺不缺蒙牛，蒙牛是谁?我们到底要干什么?

如果这个价值观要是有，整个工匠精神第一步就是你要做一个真正有品质的产品的企业，我觉得这是你的起始点。

但是光这样做不行，如果只是说我把整个产业链做完了，这个牛奶的品质还不错，这个企业没法发展，所以我们要有创新。

我觉得创新可能是给我们整个工匠精神来注入一个让企业持续发展的动力。因为如果没有创新的精神，我们根本没办法再坚持下去能够让公司去发展，让我们能够给消费者更好的产品。我想创新可能也是工匠精神当中非常重要的一个环节。

我们作为一个食品的企业，大家可能觉得牛奶比较简单，如果从某个角度来讲，我们其实是生产蛋白的，只是用不同的形式让老百姓或消费者喝上更有营养、更健康的食品。可能消费者现在需要很高的蛋白，但是非常低的脂肪，有消费者希望没有乳糖，有的可能希望没有糖。

同时工匠精神是对更高标准的追求。

对于今天中国很多企业来讲都不少量，从量来讲，今天蒙牛一个月10亿包产品销售出去，一年大概100多亿包的产品。只是量的话，任何一家中国企业很容易做到全球第一，一年400多万吨的牛奶。

我最后总结的话就是：

“用品质做你的核心价值观，用创新做你的竞争力，用更高的标准作为一个新的常态”。

这对中国所有消费品行业来讲，可能是一个值得考虑的工匠精神的一部分。这是我的理解。

在这样长产业链的制造业里能够不断提升每一个环节的标准，包括生产的标准、质量的标准，最后能够拿出好的产品出来，这恰恰是很多中国快速消费品企业比较难做到的。因为很容易做到很高的量，但是赚钱之后想想怎么弄呢?下一步是什么?

故宫博物院院长单霁翔：

今天的主题是工匠精神，前面几位讲了对工匠精神的理解。我所理解的工匠：

工就是干活，就是工作，养是技术，是技艺，但是加上一个精神就进入了价值观领域、思想文化领域。

这些年特别是最近对于工匠精神有着很多的解读，和很多的人们发表文章。但是我每天进入我的工作岗位之后，有不同的理解。再过四年是紫禁城600岁生日，我看到古建筑群，里面收藏的231类、180万多的文物藏品，我看到的是工匠精神。

大家可不要误解故宫博物院都是明清的古物，其实中华五千年的文物极其丰富，但是能够进入紫禁城、进入故宫一定都是历代工匠做的最好的东西。

工匠精神要传承，用什么方法的传承?

在德国、在日本有非常好的经验，我是留学日本的，学的就是职业教育。所以我知道，重视职业教育能够一代一代地把传统文化梳理传承，才能够使我们今天的社会尊重工匠精神，才能使我们的工匠精神在今天人们现代生活中能够不断影响人们的生活。

于是很多宣传谈到故宫就谈到古人的智慧、创造，今天要把古代的工匠所传承下的精神要真正能够融入人们现代的生活，确实要能够改变思路，要从中挖掘古人的文化理想、世代传承的方法。

所以我们在尝试，比如古建筑修缮，我们可以研究性保护来挖掘古建筑修缮中的记忆。比如文物修复，开始了建立文物医院，更多地研究每一件修复的文物藏品的文化内涵。一部片子《我在故宫修文物》火了，豆瓣给评的是9.4分。

但不传承是不行的，我举一个例子：

北京有一个大钟寺，大钟寺里面有一口大钟，是在600年前永乐年间建造的。6.75米，46吨，奇妙的是整个钟的表面里里外外都是文字，一共有23万字。万无一失，居然23万字无一失，每个字都那么清楚，没有沙眼，没有错误，敲起的声音那么洪亮。

刚才谈到了机器人，我觉得机器人取代不了我们全部的工匠精神的内涵。首先机器人本身就是工匠精神建造出来的，没有工匠就没有机器人，没有研发就不可能有更好的机器人。

今天我们有计算机，有新技术加工的技术。但是当年这些工匠做这口大钟之前，他一定是做了几百口钟，一定是世代传承的技艺，一个一个地实验合金的比例、铸造的方法、温度的掌握，它是一套积累下的经验，没有这个积累就没有奇迹发生，也就是工匠的精神在于传承。

我突发奇想，当时要进入新的世纪，我说我们也做一口世纪钟，把这个世纪的故事记录下来。我们在全国招标，没人应标，只有一个武汉的造船厂说可以单面有字的，做不出所有位置都能够有字的。为什么?今人不如古人吗?我觉得不是。

其实对于故宫来说，我们最崇尚的理念就是择一业终一生，我既然选择了这个职业，就要为这个职业进一步的发展不懈努力，所以我们提倡故宫人和故宫精神。

Michael Fübi：

一个家族或一个公司或一个国家的公司，如何把工匠精神传播下去或者传播到更多的国家去?

因为工匠精神不仅是一种技能，而且也是一种热情、一种奉献，要把这种热情和奉献传播到其他国家和其他文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们有自己内部的学院可以进行培训，有时候要把技能和热情两者都要传授给参加内部培训的学员。你要告诉他们公司的精神，我们企业有300多年的历史，我们公司是非常重视产品质量的，全世界各国的员工都是非常重视质量安全的，这是我们的立命之本。

比如我们在世界各国开的分公司、办事处，首先都是把自己的人先派到海外的分公司。

比方在董事会中有两个董事在台湾待了二十年的时间，他们在德国有很长的工作时间，然后把经验带到台湾去，然后又到美国去，把他们的经验和工匠精神带到美国去，他们一路上不断地把工匠精神传播出去了。

日本国宝级枯山水大师枡野俊明：

首先，不管是中国、日本或韩国，以及台湾，都在所谓的东洋地区或东亚地区，这些地区有特别纤细的文化，大家都特别重视手工艺术，这些地区的人拥有和欧洲不同的文化氛围。

在中国常年以来构建了很多的匠人文化、匠人精神，可是随着大量生产不断普及，随着中国的企业也不断走向世界中国的千年传承的匠人精神开始被成本和其他大量概念所取代。

日本又是如何做的呢?刚才单霁翔院长也谈到了很多相关的内容。

即使是很多匠人要退休了，但是这些人却是感性的拥有者。这是用数字绝对难以转化、难以评价的，这是一个价值体系，这个价值必须要留住才行。

比如首先要延长他们的退休年龄，只要他们健康允许，只要他们自己愿意，让他们一直干下去才行。这样才能够真正地实现传承，这在企业里也是同样的道理。

今后中国还会不断发展，我觉得单霁翔院长的做法对中国都有很好的启迪意义。 感性，它不是一个简单的家庭的关系，远远超越家庭的关系。

这是一种师傅和徒弟之间非常高尚的传承关系，才能使匠人精神得以永存。

意大利 CANDY 董事长 Aldo FUMAGALLI：

我是第二代人了，已经是进入了两代人。我们是怎么做的呢?

首先家族是能够发挥重要的作用，我们这个家族首先需要赚钱;

第二是要改善产品，这也是很重要的，所以在家族中我学到了很多东西。

为什么会说中国现在好像匠人精神不足呢?

我觉得这种说法是不正确的。我觉得中国在过去几十年中是相对封闭的市场，所以中国的工匠精神没有出口到海外去，没有传播到海外去。

但是随着中国越来越开放，中国的工匠精神就越来越为世界所熟知，这就需要好的包装品牌，需要中国的产品能够和其他国家的产品通过品牌区分出来。如果你不走出去的话，别人就不知道有你这个品牌，其实美国和中国并没有太大的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