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宇辉对话尹烨:放下破事,远离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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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来源:5月17日,在东方甄选直播间,主播董宇辉与华大集团CEO尹烨进行的直播对话。
分享嘉宾:尹烨,华大集团CEO,生命科学科普工作者。
思维方式
笔记君说:
5月17日,在东方甄选直播间,主播董宇辉与华大集团CEO尹烨进行了直播对话。
尹烨也是一位生命科学科普工作者,擅长以风趣的风格,阐释生命科学中的概念、现象和本质,甚至对于投资创业、人生哲理也会有很大的启发意义。
所以,尹烨还有个外号——媒体圈、财经圈、科研圈最受欢迎的生物界“名嘴”。
两个半小时的对话,尹烨、董宇辉这两个”最强大脑“持续碰撞,密集输出,产生了极大的信息量。
很多观点都可以对应当下。比如,防大于治,把问题解决在萌芽期;生命总能找到出路,等等。
笔记侠对直播对话内容,进行了整理,分享给大家。您一定会有所收获!
一、生命总会找到出口
董宇辉:我之前看过一个消息,就是自然界中,几乎找不到天生不会得癌症的物种。是这样吗?在生命科学中这种奇特的事情还有哪些?
尹烨:生命科学唯一不例外的,就是例外。有几个物种,的确很少得癌症!
有一种很丑的鼠——裸鼹鼠,这个物种最牛的本事,就是几乎不得癌症。
我对电影《侏罗纪公园》里的一幕非常有感触,电影里都是母恐龙,为什么最后它还能繁殖?或许很多母恐龙可以孤雌生殖,又或者一部分改变了性别。
就像印度尼西亚科莫多岛上,有一种大蜥蜴叫科莫多龙,自己通过单性繁殖就可以生宝宝,甚至根据温度或其他选择压力改变性别。
所以很多这种科幻片,其实恰恰讲出了生命现象的一个本质:生命唯一不例外的是例外,生命总会找到出口。
就像大肠杆菌,我们今天(或许永远)也赢不掉大肠杆菌。人类曾经短暂地赢过几个病毒,天花、猴痘、SARS、新冠(今天可能还不能说战胜),但是这些都只是病毒。细菌,我们没有赢过。
你可以说,1929年弗莱明不是发现了青霉素吗,后来还有头孢等大量抗生素,专门用来对抗细菌。
但即使是将最厉害的抗生素,调到一千倍的浓度,大肠杆菌从完全不耐药,到能突破一千倍的浓度,也只需要几十个小时。
所以,用抗生素对付细菌必须要有针对性,而且要用够量。
内科当中很少有几个病能痊愈,细菌性肺炎算是一种。细菌性肺炎在用药时间上是要足够的。
比如说十天,那就得用十天。很多人用五天,不发烧了就停药,那就会反复。
这时候,你再用同样的抗生素就没有用了,所以在这个过程中,一方面要防止抗生素滥用(比如病毒性肺炎用抗生素无效),另一方面你还不能吃两颗觉得好转了就停止用药。
二、每一个物种,都有自己的生态位
董宇辉:您在做生命科学的科普工作,这件事最吸引您的地方是什么?
尹烨:生命如此美妙,我们却知之甚少。我希望能够让更多人了解、喜欢生命科学。
比如,老鼠和人的基因组,大小是一样的,大象也是,鲸也是,这些哺乳动物都是大约30亿个碱基对。
好比大家的程序,都是30亿个这样的代码。但是,老鼠只能活2-3年,大象可以活80年,鲸鱼可以活两三百年,人也可以活100年。
这就牵涉到一个非常重要的点,我们的衰老,到底是硬件还是软件?
通过不同物种之间基因的比较,我们可能找到抗衰老的秘密。虽然不能永生,但至少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去延长寿命。
董宇辉:其实人和人之间,不管是什么肤色、什么人种、什么年龄,基因差异都小于1%,或者小于0.5%。但就这一点点差异,造成了我和贝克汉姆之间如此大的差异。
尹烨:您说的很对,这就是生物的多样性!你可能会羡慕他会打篮球,他可能会羡慕你能做体操,大家各有各的好处。
生命多样性最大的好处,就是让我们的成功“去单一化”。每一个物种,都有自己的生态位。自然界中,能幸存到今天的物种都是成功的。
如果世界上只剩一种美,那便没有了美。如果只剩一种对,那也没有了对。
在这个过程中,你对世界了解得越清晰,你越会觉得这个世界真的美。
三、远离破事、渣人
董宇辉:基因,决定了很多事情。关于基因,有哪些大家传得最多的谬论?
尹烨:一个最大的谬论,就是“孩子笨到底像谁?”
其实要查孩子基因,父母是各混一半的。因为每个人的两套基因组,一半来自于父亲,一半来自于母亲。
所以,只要是亲生的,一定是父母两个人共同作用的。
第二个,寿命都是基因提前定好的。
有句话说,人生七十古来稀。还对吗?
现在肯定不对了。中国人今天的平均预期寿命是78.2岁,78.2岁算作中位数的话,就意味着有一半人在90岁左右,有一半人是在70岁左右,大概是这个范围。
所以人类还是在演化的。我们整体的健康状况,比50年前好太多,大家应该有更好的方式去享受生活。
另一方面,虽然平均预期寿命是78.2岁,但女性是81岁,男性76岁。也就是说,同时代的女性,比男性平均都更长寿,约多活5岁。
比如说,一男一女两位是同年龄的同学,俩人要一起白头偕老可以,但同年同月同日离世就不太公平了,这基本上做不到。
某种程度上讲,雌性对物种的种群繁衍起了很大的作用。
第三个谣言,就是“我可以不得肿瘤”。其实基本做不到。
肿瘤是一部分细胞在选择压力下“好人变坏了”,就像治安很好的城市,几个人因为生活压力突然变成小偷了。
几个小偷控制不住,就可能变成强盗团伙。这就是肿瘤最初的形成。
肿瘤的真正问题,是正常细胞的变异,物理的化学的生物的,甚至情绪不好也有可能得肿瘤。
所以,一定要远离破事,远离渣人。如果有个人一直在消耗你的能量,把他拉黑,千万不要被人PUA。
其实,所有人都可能得肿瘤,但肿瘤虽然是突然发现的,却不是突然发生的。
比如结直肠癌,从最开始一点息肉,到最后变成不可收拾的中晚期肿瘤,需要十几年时间。十几年中,你哪怕做一次检测,就不至于让它不可收拾。
大部分肿瘤只要发现的早,基本就可以在原位处理掉。人类告别不了肿瘤,但是可以告别中晚期的癌症,那这个预期寿命和生存质量就大大延长了。
四、只有内心真正想做的事情,
一个人才会持续下去
董宇辉:如果说睡眠很差,常年得不到特别好的调整,您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尹烨:第一个,要区别是生理性还是病理性。
如果是生理性,可能是因为心里始终有一个坎没有过去。比如高考,心里紧张。这个大部分人都做不到镇定。
如果是病理性的,那一定要先治到一定的状态,再转为生理性调节。
生理性调节有三个办法比较简单,可以参考一下:第一个是找一个负氧离子浓度高的地方,比如说张家界、或某个大森林。
在那里睡觉,即使还是睡两三个小时,但是因为氧含量不一样,你会感觉整个人不一样了,甚至焕然一新,这是最简单的方式。
第二个方式,是要通过比如运动等,让自己特别累,累到好像都爬不动了然后去休息,让自己身体来一次重启。
还有最后一个方法,努力去找一个自己看不懂的东西,从头开始学(对大部分人讲,比如一门新的语言,或者重温下高等数学)。
这里有另外一个话题,我想聊一聊,就是“觉知”。比如,在教育孩子的时候,“觉知”非常重要,要引导孩子多去问为什么?
带他去自然界看,才会知道自然原来是这个样子。比如说,把亚洲象和非洲象摆到一起的时候,你才知道这二者差别是极大的。
现在很多人都说,没有太多的时间能带孩子去亲近自然,我想可能还是方法不对。
其实夏天特别好,尤其是下雨之后。在夜晚带一个头灯,去小山或者公园,能看到很多青蛙,甚至蜥蜴,南方可能会有蛇。
那个时候孩子会对生命有一种自然而然的觉知性,有了觉知以后,他内心就有了学习的冲动。
为什么要“觉知”?
心理学的实验证明:外部刺激是不够的,只有内心真正想做的事情,才会持续下去,产生内啡肽的激励。
所以,我特别希望孩子,从兴趣到觉知,从觉知到自发地爱上生命科学。
上个世纪是物理学的世纪,这个世纪是生命科学的世纪。如果此刻谁问我大学报什么专业,选生命科学,没错的。
因为不管你干哪个行业,最终要解决的都是人的问题。要不就是少得病,要不就是长命百岁。
大家现在很担心的事情,比如说发量不够、希望能够更美,都是生命科学或者大健康的范畴。
五、相互配合,互相选择
董宇辉:在这方面,还有其他特别有意思的话题吗?
尹烨:有一个叫“漂洋过海来辣你”。辣椒原产实际是在中美洲的安第斯山脉,大航海时代以后传到欧洲,清朝初期中国才开始规模化种植。
为什么今天很多人都喜欢辣椒?因为它能给人快乐。
辣其实不是味觉,它是痛觉,辣让你疼了,大脑就会“安慰”你。
举个极端的例子,在极度疼痛的时候,大脑会分泌内啡肽来麻痹你。很多人在战场上胳膊被砍掉,却能坚持到仗打完才感觉到疼痛,正是这个原因。
如今很多城市都有川菜,因为辣椒给我们的内心,带来了一种慰藉,麻加上辣,只要不过度,它对人体还是有正向作用的。
辣椒也有辣度分级。一般吃的,最不辣的是水果椒,甚至是甜的。越小的辣椒往往越辣,中国比较辣的,有贵州的朝天椒,叫“遵义红”,辣度在几千左右。
但是印度或墨西哥,有一种属于魔鬼椒大类的,叫龙息椒,很少有人可以完整地吃一个,甚至能致死,它的辣度可以高达十几万。
但是,有一种物种吃辣椒却没感觉,那就是鸟,鸟类没有辣的痛觉神经。为什么鸟吃辣椒不会辣,或者说,辣椒选择了鸟呢?
因为鸟飞得远,还没有发达的牙齿结构,不至于咬坏种子,能让辣椒的种子完整保存下来。
并且鸟的肠子,为了飞行已经演化到最小状态,随时会排泄,也利于辣椒广泛播种。
所以,万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养以成。他们之间是互相配合,互相选择。
再比如蝙蝠。在疾病传播上,过去三四十年的埃博拉、SARS,跟蝙蝠都有关系。
为什么蝙蝠自己不得病?因为体温高。它为什么体温高呢?跟鸟是一样的,它会飞,就需要高代谢。
但蝙蝠体温也不是一直都高,是飞的时候才高,所以蝙蝠是自己让自己“发烧”,它自己的免疫系统,可以抑制病毒的发展。蝙蝠既是众毒之王,又是百毒不侵的。
问题就来了,人类怎么被蝙蝠的病毒影响的?因为干扰蝙蝠的生存环境了。
人的活动范围太大,没给蝙蝠留空间,在打扰它的时候,没有考虑到它身上可能会携带一些对人不利的东西。
我希望大家能够明白,人不是地球的主宰,微生物才是。没有科技的人文可能是愚昧的,但是没有人文的科技一定是危险的。
我们内心的意识和基因,还是需要不断地用人文的修养去打磨,让我们学会跟万事万物达成一个公允和平等。
六、对于疾病的问题,防大于治
尹烨:其实我还想稍微分享一点关于基因科技的事。
过去大家会说,测了基因有什么用?
其实,防大于治,测基因就可以预防很多疾病的发生。另外,通过基因编辑的技术,我们可以把很多错的东西改对。
有一个疾病叫地中海贫血(简称地贫)。正常人的血细胞是圆的,携带氧气。但是在历史上有一部分群体,血细胞是镰刀型或者其他不规则型。
所有奇怪的基因现象,一定来自于一个巨大的选择压力。
历史上,当我们人类对抗不了疟疾的时候,就被迫选择得地中海贫血。因为得了疟疾可能两个月死,得了地贫可能十年死,两害相衡取其轻。
在我们能够控制疟疾后,地贫就变成了人类遗传病当中的第一大头。
今天我们可以直接用基因编辑的方式,把自己的细胞在体外改对再回输,还没有排异的问题。
如果可以把这样的技术做的很便宜,我们就可以批量式来帮助所有地贫患者解决这个问题。
大家会问,把基因都改了,会不会引起更大的风险?实际上它这个度就是在于伦理。
我们今天只允许编辑体细胞,不允许编辑生殖细胞,因为编辑生殖细胞就会往下一代传。
这是我们生命科学永远绕不过去的问题,即伦理,任何技术都要有克制。
董宇辉:提到基因,我还好奇一种说法,说现在人会得痛风、肥胖,是尼安德特人基因的影响。
尹烨:在智人演化的过程中,除了非洲人以外,其他人种确实混了尼安德特人的一部分基因。痛风或者很多代谢性疾病,的确是和尼安德特人基因有关。
其他大部分动物都不会痛风,人类痛风是因为营养太好了。痛风主要是因为尿酸高,我们的身体很想留下这个物质,它存在是有意义的。
那么,痛风是不是通过锻炼就能解决?
还不行, 80%的痛风所产生的尿酸,是内源性的,也就是说只调整食物结构还不够,需要配合调理倡导菌群,甚至用一些药物去干预。
七、21世纪,是生命科学的世纪
尹烨:《生命密码1》,我希望让大家对生命现象有兴趣;《生命密码2》,我希望让大家对生命现象有觉知。为什么写《生命密码3》?我希望让大家对生命现象有敬畏。
人类一半的死亡,其实都是由微生物引起的。
我们所有的战争死亡人数加在一起,还不如鼠疫或者天花引起的死亡人数多。很多人都觉得如果没有鼠疫,可能也未必会有文艺复兴。
董宇辉:人类对于微生物,其实我们知之甚少。
第一次接触,可能是黑死病在欧洲带走1/3人口之后,一战的时候大家又知道了西班牙大流感。
当然西班牙大流感跟西班牙没有任何关系,这说明当时人类对于微生物确实认知很弱。
尹烨:甩锅这个事,其实不只是西班牙大流感,历史上第一次甩锅是梅毒。
梅毒是一种性病,它的病原体不是病毒,也不是细菌,而是梅毒螺旋体。梅毒是怎么到欧洲流行的?是哥伦布1492年大航海带过去了,在欧洲开始流行。
这个时候,谁也不承认梅毒是自己国家的。
法国人说这叫意大利病,意大利说这叫法国病,他们可能一起说,这是德国病。日本称其为唐疮,意思是唐朝带给我的。中国还是比较讲道理的,像梅花一样就叫梅毒。
这个疾病最后是被汞,即水银给治了。而今天,我们有各种各样的抗生素可以去治。
其实这表明,大家在瘟疫的问题上,都会从一开始的不认知,到后来的乱甩锅,再到逐步开始接受。
微生物能够被认知,有这么几个节点。
1590年,显微镜被荷兰眼镜商詹森父子发明出来。1665年,英国人罗伯特·胡克用其观察软木切片,定义了“细胞”这个词语。
过了14年,荷兰人列文·虎克做了一个高倍显微镜,首次观察到了活的微生物。
提出因果关系的,是德国科学家科赫提出的,叫做科赫法则,也叫证病律,用来验证病原体和传染病的关系。
董宇辉:整个人类对微生物的研究,有没有存在一些比较大的一些谬论,或者人类自我更正的时期。
尹烨:太多了,有几个特别搞笑的例子。
比如,以前得了肺结核会考虑切肺;还有宫颈癌,不知道是病毒引起的,只能切掉,认为切了就好了。
而且欧洲一度流行喜欢放血治疗,在理发店门口,会有一个蓝、红、白色条纹的柱子在那儿转。因为以前欧洲放血疗法,是理发师做的。
红色代表动脉,蓝色代表静脉,白色代表绷带。店门口放这个就表示我可以做放血。
再比如,李时珍的《本草纲目》,有很多对的,也有些不靠谱的。
像治疗天花,要取白牛虱,七七四十九枚。这其实是当时认知的局限。
但整体来看,李时珍的贡献很大,他把植物分类学拉到了新高度。所以对于文化传承,还是要辩证看待。
今天,咱们聊的,也许今天对,但是50年后可能就错了。
董宇辉:对于科学的认知,大家必须要怀着一种质疑,然后有开放的态度。因为科学的本身是证伪,能证伪的才是科学。
尹烨:有句话特别经典。什么叫科学教?觉得科学能解决一切问题,简单地相信当下的科学,就是科学教。
“科学不能动,科学就是对的。”其实这句话本身就不科学。
市场垄断和科技垄断哪个最厉害?科技垄断。
因为科技垄断往往是一种智商碾压,他不允许你去质疑他。
当下,全球在讨论科技竞争,我为什么很在意生命科学呢?
因为这个世纪,会是生命科学的世纪。
如果有1000万个孩子,去报生物科学的专业,我们就有希望了。
中国的医护人员大概是900万,农技人员有2800万,当下生命科学的从业人数,现在也许是10万人或者20万人,怎么样扩10倍、扩20倍,是我非常希望能看到并尽力的。
宰相必起于州郡,猛将必发于卒伍,大师必兴起于孩童。法布尔写《昆虫记》,他从小就开始研究昆虫。
我希望,通过我们的努力,能让孩子在年幼的时候,就因为兴趣而走进了科学技术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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